一个已过不惑之年、光头留髭的男子正在家中怀抱吉他,赤足狂弹。他的爱猫也随着激烈的吉他曲腾空跃起。这就是花村万月(1995-),最新芥川龙之介文学奖得主,一个给近期日本文坛带来巨大震荡的作家。数年前,他曾在自己的散文集《欢笑万月》中痛快淋漓地嘻笑调侃。如今,他却以一部主题沉重的作品《锗之夜》登上了日本纯文学最华丽的宝座。
今年上半期的第119界芥川奖是在7月16日评出获奖结果的,花村万月出人意料地成为两位获奖者之一。顷刻间,鲜花、电话、电报如浪潮般向花村的家滚滚而来,以至于使花村在惊喜的空隙中感到有些疲惫和厌烦。出版社的增印通知也紧随其后,“杀到”一片喧嚣的花村宅邸。特别是涉及娱乐方面的各家出版社,一反常态地对出版物积压的威胁置之不理,几近疯狂地增印花村以往的作品。作品的印数之多连花村本人也不免感到惶然和担忧。
花村万月从小受到的是斯巴达式的教育。他刚上小学的时候,曾经梦想当作家的父亲扔给他一叠使用旧假名的岩波文库的书:“写读后感!”小学三年级的时候,放荡一生的父亲带着壮志未酬的遗憾离开了人世。或许是家庭教育的逆反作用,或许是父亲生命中的放浪因子活跃在花村的血液里,花村变成了一个令大人手足无措的捣蛋鬼,直到被送入一家福利院内的中学。在中学,他也没有好好上学。中学毕业后,他曾经在一家乐队当吉他手,甚至还曾充当别人的情人赖以生存。对他来说,走上文学之路只是把笔作为“存钱的工具”。
花村万月年过而立初闯文坛,1989年以《“上帝保佑”物语》获得小说“六连星”新人奖,接着又以《皆月》摘取了吉川英治文学新人奖桂冠。主要作品还有《布鲁斯舞曲》(角川书店)、《郁》(双叶社)等。花村的创作力十分旺盛,迄今为止仅单行本就有近三十种。“爱与暴力”是花村氏的开场白和主题曲,对扭曲、乖戾的爱的描写成为他立足日本文坛以来九年间的创作根据地。因此,大多数人把他的作品归为所谓的娱乐小说。然而,他此次夺取的却不是代表大众文学的“直木奖”,而是“纯文学的最高大奖”——芥川奖。难怪编辑们快活地笑道:“上了我们的当啦!”当然,对此结果持有疑义的人也不少,就是在评委们中间也存在争议。
评委石原慎太郎认为,花村万月氏的《锗之夜》“讴歌了冒渎的快感”,它证明了“文学恰恰是既存价值的本质的破坏者”。他说自己是带着最大的兴趣来阅读这一作品的。另一评委田久保英夫则把这部作品称为“危险的小说”——无论从对绝对的追问这一主题的层面,还是从故事的粗野展开这一情节的层面来看,都是如此。小说通过主人公——一个生活在天主教修道院的附属农场中的青年的言行,揭露、揶揄并且嘲讽了天主教及其他现代宗教的伪善性。作品中激荡着一种强烈的冲击力和爆发力,处处显示出作者超凡的锐气与才情,字里行间渗透着激烈的主张和怨愤。
多数评委认为,作者具有出类拔萃的笔力,场面描写张弛有度。评委宫本辉在两篇获奖小说中更倾向于花村的作品,是因为它所拥有的广度。但是,也有部分评委指出,由于作品力度过强,辞句显得硬直、粗糙,往往使读者难以精确地捕捉阅读对象。另一种意见认为,作品在处理作为全篇主题的神的问题时,几乎全部运用会话来表现,而身体动作的描写太少。过多的舌战是否足以支撑如此重大的主题,这成为《锗之夜》留给评论家的一个疑问。
评委池泽夏树对花村的这一作品提出了尖锐的批评。他说:“在驱动一个个华丽场面的强大力量背后,是十分细弱的理论骨架。”另外,“行动的主人公与思索的主人公之间存在着强烈的年龄差异:行动者是少年,而思索者是三十岁的人。”同样,作品的主题也不稳定,屡屡变化而没有结论。如关于清白的丧失问题在作品前半时隐时现,而后半却不知所终。
花村万月的《锗之夜》在日本文艺界引起了骚动,他也因此被称为“文学壁垒的破坏者”。据称,这一短篇小说实际上是作为长篇小说的开始部分创作的。其后的部分会怎样,大家都拭目以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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